雨季床头灯

在赶稿

【牛天】《Amusement Park》


Song:The Night We Meet(feat.Phoebe Bridgers)

Artist:Lord Hu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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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利君打算和谁住?他问他。

牛岛若利与天童觉并肩站在全时便利店门口,被“叮咚”一声铃响与一股冷风送出来。前者撑开印着便利店标志的塑料袋,后者边叼着烤肠往里塞东西,边问。

若利君打算和谁住?


九月,已经是刚入秋的季节。喧嚣的蝉鸣好似被这名为仲夏夜的美梦一道卷走,同时剥夺了树木枝头的绿意。但天还是很热,以至于他们出来只用穿T恤,街角的便利店还打着制冷空调。

牛岛若利想起来之前在他每月订购的地理杂志上有关于全球变暖的报道,正思来想去,就被天童觉打断。他抬头望向天童觉,从之前的思绪中抽丝剥茧脱离出来,看得十分认真仔细。他不懂时下流行什么,不懂与人社交,不懂微表情,不懂话里的第二层第三层意思。所以牛岛若利能做的只有观察,再谨慎地得出结论。

他看,天童觉就由他看。在便利店的柔和灯光下,由嚣张支楞的漂亮红发到尖削小巧的漂亮下巴,他突兀地昂起脸,调侃的话已到嘴边,结果瞅见那张认真的、面无表情的脸,组织好的语言都化作破碎的笑声,笑得他弯下腰。

牛岛若利放弃了,但还是任着他笑。牛岛若利实在没法在这人身上以自己拙稚的目光读出什么。


我想和你住,天童。

什么?天童觉气息不匀地直起身,对上牛岛若利有些无奈的视线。墨绿双眸被暖光照得熠熠生辉,里头载了一片青松。


天童觉往后退一步,又一步,退至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下,踩过青苔与月光,险些没站稳。牛岛沉默地望着他退一步,又一步,像从岸边退到银白的海里,波涛涌动,海草绞缠,天童觉站在海中央,站在海底。天童觉似乎也觉得自己叼着烤肠很煞风景,于是他轻飘飘地招招手,好似高原驯养雄鹰的猎人。

若利君。他喊。

牛岛若利跟着他,从岸边走到海里。银光飘渺的海中只有他们两人,一个递来烤肠,一个接过烤肠,十分煞风景。

牛岛若利咬了口,觉得味道并不如意,而且非常油腻,怪不得天童觉不吃。不过牛岛若利还是清扫干净,拎起袋子,把竹签丢到垃圾桶里,牵过天童觉的手,直视着他说。

我们回家。

好吧。天童觉软得像滩烂泥,像个醉鬼,无筋无骨地趴在牛岛若利背上,坐海盗船。他的眼睛盯住牛岛若利,手却偷偷伸进塑料袋,摸出一瓶功能饮料。紧接着他就收到一根吸管,塞在他掌心里,连塑料包装都剥掉了。是牛岛若利。

他望着男人俊朗刚健的背影,脑海浮现那张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脸,又笑得弯下腰。

怎么了。牛岛若利问,头微微偏过来,树叶斑驳的投影笼罩而落。

天童觉说只是高兴。

牛岛若利顿下步子,转过身认真问,是因为我跟你同一个宿舍而高兴吗?

天童觉忽然想欺负欺负他,遂正色地伸指点点他们交握的手,将脸凑上前去,反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一起住了?

牛岛若利在天童觉这段痛苦的憋笑时间里,露出一点特别的表情。从愣怔到思索到失落,他把几分钟前收藏的记忆拿出来反复咀嚼,直到把字句嚼烂,才发现天童觉的确至始至终都没答应。

最后他说。我们回家。

沐浴着路人惊讶的注目礼,天童觉又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这回把小腹肌肉都笑痛了,他不禁呛咳几声,感到牛岛若利将手收紧了一点。

好吧,我们回家,然后你把你的行李搬过来。

天童觉越过牛岛若利的肩,点点他的鼻尖。红发融化在阑珊夜色,边缘变得模糊不清,像块美味的巧克力。



仲夏夜风自窗台溜入宿舍,将雾白的窗帘撩拨得尾摆翩跹,流过凌乱的书桌,开辟银河,星光绕过电脑,绕过书本,绕过尺笔,绕过天童觉的指尖,被他轻而易举抓在怀里。

在牛岛若利搬来第三摞纸箱后,他有些微微出汗。就像之前说的,全球变暖问题,牛岛若利想,地理杂志上将它描写得迫在眉睫,看来的确如此。牛岛若利将纸箱堆在另一张临着门口,整洁干净的书桌上,他遂站起身,转过头,看向坐在下铺床里身穿睡衣、无忧无虑晃脚的天童觉。

而天童觉也在看他。

过来。他说,懒懒地抬手,像在唤一只鹰。

牛岛若利走近,却没有坐在床上——他身上有汗,不想弄脏天童觉的被褥。他斟酌几秒,半蹲在床边,天童觉的手恰好落下来,罩在他柔软的发丝上,揉了两把。

牛岛若利颈肩搭着吸汗毛巾,天童觉便把那毛巾罩到他头上,观着那模样随即笑了。不是大笑,而是在如水月光的衬托中,无比安定的笑容,让人的心跟着他沉淀。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突然问,将脑袋倾歪。

换别人当然摸不着头脑,但牛岛若利不会。

牛岛若利把毛巾重新挂上脖子,认真的说,你是天童觉,白鸟泽三年级学生,排球部副攻手。

不,不不,我是猎人。

不,你不是猎人,你不打猎。

天童觉示意他伸出手,在他掌心放了一片虚无。

他说,你看,我猎到了月光和星星。

牛岛若利蹲得腿酸,于是跪下来,曲膝跪在天童觉的床边,注视着掌心的那片虚无。像是委曲求全的成鹰缩窝在逼仄的幼时巢穴,看起来乖得可怜。

没等他作出反应,那片虚无就被天童觉抓走了,丢出窗外。牛岛若利问,你为什么要把猎物丢掉?

因为那是赝品,那不是月光和星星。

天童觉捧起牛岛若利的脸,这回没有再笑。

你才是正品。你是月光和星星。

牛岛若利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捉住天童觉的手腕挪开,以此规避自己发红的耳垂被发现的风险。

天童觉说,我可以当没看见,但是你要承认我是猎人。牛岛若利想,如果他这么说,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呢?他不明白,但他还是顺从地说,

好吧,你是猎人,你猎到了月光和星星。


很好,现在去洗澡。天童觉满意地拍拍他的脸。

什么?牛岛若利仰头,眼里载有一片青松。

天童觉把手机转给他看,问他记不记得接下来有什么节日。牛岛若利盯着那块发光的荧屏看了好一会儿,从九月到十月思来想去,说,他不记得有。天童觉夸张地叹了口气。新年啊,我要提前带你出去玩儿。

天童觉做事总没有理由。牛岛若利没有反驳,也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天童觉。牛岛若利站起身,拎起印着便利店标志的塑料袋,低头望向躲藏在阴影里的天童觉,说,好吧,我去洗澡。

洗好澡换身衣服我们就走!天童觉兴奋地从床上蹦到地上,踢了踢牛岛若利的小腿,问他为什么不好奇自己要带他去哪儿呢?

不好奇。牛岛若利摇头。和你去哪儿都无所谓。

他没有表情,但天童觉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你很高兴?

对,我很高兴。



时间晚到路灯都所剩无几。

这是牛岛若利除训练之外第一次在这个点出门,他看到街上往来的情侣仍旧不绝如缕,车水马龙照常流通。苍穹下起小雨,砸在柏油马路,每一滴都是一只转瞬即逝的皇冠。

十字街对面的路灯由红转绿,成群行人纷至沓去。城市万家灯火,千万行人,但在牛岛若利率先牵起天童觉手的时候,他轻轻地捏了下,像是抚慰。然而他不知道,那万家灯火与千万行人跟他载了一片青松的眼睛比,都是赝品。


天童觉想,他的童年多么糟糕,是不是换来了这么一个人莅临他的生命。他觉得好值,好值,即便这个世间再没有其他人等他,但天童觉找到他的万家灯火了,是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你是我的万家灯火。

你让我的世界灯火通明。


天童觉牵紧了那么些,他们刚从地铁站填表得来的荧光手环碰在一起,斑斓的荧光液体缓缓流动,像银河,像牛岛若利的目光。天童觉问,这里面装得是什么。牛岛若利说,是荧光液。

是假的,是假的。

明明只有你能代表光与明亮。

牛岛若利说,好吧,我们回家。他的耳垂沾染上红巧克力的颜色,但他不打算再度遮掩,于是也融化在夜色里。

好吧,我们回家。天童觉说。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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